【谭山记忆】门
门
根禾
中国的建筑文化中,门,是一个比较有代表性的符号。我这里说的门,既不是斑驳的、充满厚重感的历史之门,也不是光鲜的现代之门,它是我进入大学的校门,是我的生命之门。
1982年秋,我怀揣信阳师院录取通知书,背负行囊,从农村只身来到从未到过的城市———信阳。下了火车,乘坐学校接新生的大卡车,穿过热闹的火车站,一路西行。当车过陆军学院后,便如同进入乡村,路南是菜地,路北是稻田。西行二、三公里,到了一个叫谭山包的地方,在一个大门前停下。下了车,抬头看,白底黑字仿字六个大字———信阳师范学院,这便是我要找的大门。
似乎有点落寞。这道门,与我想象中的高大威武之门相比,它太朴素了,朴素得近乎寒酸,东西两排混砖结构的平房中间,大约二三十米的空间,分别立了两个方型水泥柱子,两柱之间是两扇对开的大门,柱子与平房中间是两个边门。门不高,大约两米左右,是用方钢管焊制而成的格栅门。卡车停在大门前,下了车,背上行李,整了整衣衫,昂首踏进这道门,心中不由翻起一道热浪,从这一刻起,这道门便是我的大学之门,也是我的人生之门。
大学四年,我几乎每天从这道大门出入。早晨跑步,操场的人太拥挤,我们寝室几位同学一起出了大门往南湾方向跑。傍晚散步,出了大门,过了马路,到一片菜园和农舍间。每天晚饭过后,菜地田埂便成为一道风景———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,或漫步,或边走边读书,书声、笑声和着农舍晚炊的袅袅的轻烟,懒散地飘洒在天空。南行约五百米,是蜿蜒的浉河,河面不宽,水非常清澈,河道偶有裸露的嶙峋石块,河堤下是沙滩。晚霞映射的沙滩上,坐满了学生和游人,有聊天的、有读书的,也有铺张报纸,摆几个小菜饮酒的,他们惬意地看着河面打鱼的木船和竹筏顺流而下,几声渔歌划过河道,飞向贤山的松林。我忽然想起何景明在《西郊秋兴》写下的美丽诗句:“旧家浉水上,门向钓台边。近市来沽酒,中流坐放船。蒹葭开晚照,洲渚接寒天。渔父如相识,长歌过我前。”浉河是淮河的支流,本无多大名气,但它很有意思,这个“浉”字,在汉语字典里,唯一的注解是“浉河”,别无它解。谁给它命名为“浉河”呢?不得而知。然而,悠久而充满诗意的楚文化,滋养了它每一寸土地,仿佛是前虽无因,后必有果,自从有了信阳师院,“浉”字才有了实际意义,“师者,传道授业解惑也”,“浉”者,师之有滋养之源泉也。“浉河中心水,车云山上茶。”浉河水赋予信阳茶文化以底蕴和诗意,浉河水养育了信阳师院人清澈、质朴的文化品格。
曾经嫌这道大门寒酸,但学子一旦从这道大门走出去,走向全国各地以后,再回到母校,大都要在这道大门前留个影。学子离别母校前,或有亲朋、同学来访,也都要在门前留个影。这道门,已经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,成为信阳师院独特的一个文化符号。
曾经设想,大学毕业后,从这道大门走出,我会再踏进哪道门。终究,我有幸被母校留下,从此,这道门也成为我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。
1995年,学校在建校20周年前夕,原来的铁栅门拆掉了,耸立起来的是一道有门楼的庄严、威武的校门。我又从这道门里进出二十多年。大门变了,门里门外的风景也变了,不变的是从这道门里走进走出的学子的情———对母校的热爱之情;不变的是从这道门里进出的师生的心———质朴的、善良的心。
时常还与同学聊起过去的那道低矮的铁栅门,时常还独自无名地念起那道让我从田埂走进城市的铁栅门。(作者系美术与设计学院党委书记)(原载《信阳师院报》第533期,点击黑色字体可以查看电子版)